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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 高雄—勇於改變才有性格 Show出硬優勢‧軟實力
高雄—勇於改變才有性格 Show出硬優勢‧軟實力
人文港都─憶恩師—永遠的文壇大老 葉石濤


 

接送葉老(一)

葉老在台南武廟。(圖/國立台灣文學館提供,林柏樑攝影)     葉老總是在等我,而我卻總是晚到。考上台灣文學系碩士班後就開始接送葉老的日子,兩週一次,從高雄左營到台南成大。葉老的課都排在早上八點,這對一個晚上上班寫稿工作到八、九點才回家,又習慣晚睡的記者而言不啻一大考驗。冬天的課,六點多起床時天還是黑的,那時曾自忖十幾年記者生涯,從沒起過這麼早,還暗自佩服自己。但每次到葉老勝利路的家,停好車,望進昏暗的透天厝一樓(葉老家一樓似乎從不開燈),葉老已端坐在椅子等我,那姿勢彷彿上半夜就祀(台語發音)在那裡了。

     挪開葉老隔在鐵捲門前橫放的舊紗門(擋貓狗不讓進來大小便用),再搬開紗門後的破書桌(夾緊紗門用),葉老早已起身,有時還陪著師母,兩個人每次一定道三謝四,一定會拿東西給我、給我孩子或說要給我太太──蓮子、柴魚花、布丁、蜜豆奶、糖果餅乾、巧克力、蕃茄鯖魚罐頭等,琳瑯滿目。老人家總是怕麻煩我、怕我吃虧。我一再推辭,但總拗不過,知道拿回家一定被妻子罵(不能拿老人家的禮),還是沒辦法。有一次真的睡過頭了,牙沒刷臉沒洗,匆匆開車到葉老家,師母說葉老走路坐火車去了;車子掉頭往左營火車站開,邊開邊找,再找進車站裡,都沒見葉老人影,心知葉老已上火車,只好轉往高速公路,再連絡系上找人到火車站接他,可是系上那麼早又沒人,一路上心裡既愧疚又牽掛,卻不知葉老過去都是這樣大老遠走路去坐火車、再走路去成大的。師母在老師面前,總笑得像個小女孩兒。(圖/李友煌提供)

最後一次來看葉老(二)

     正中午往懷遠堂的路,出奇的連半個人都沒有。冬日太陽高掛,一路上逕是因久不下雨而沾塵蔫垂的闇蔭和死寂反光的停車場。為了遮掩身上的粉紅色襯衫,臨時從機車坐墊下拿來穿上的防風夾克,已讓我渾身發汗;尋找「懷遠堂」指標,想,也許可以看到熟悉身影,攀談幾句也好,談談葉老的好、葉老的不計較,但一個人也沒有。

     路很短,我卻走得漫長,一隻珠鵛斑鳩歪著頭啄食,懷疑地看看我,隨後拍翅離我而去。懷遠堂前有兩個人專心商量事情,沒理會我,看到服務桌空著,我只好硬著頭皮闖進去;但裡頭唯一停靈處,不見師母、不見葉老兒子與兒媳或任何文學界友人,那些跟隨師父唸經超渡的家屬都不是我認識的葉老親友,知道闖錯地方,我急忙退了出來。後來,執事的人回到服務桌,一問才知原本要送來停靈的葉老並未出現;打電話問葉老公子,說是直接送到覆鼎金的市立殯儀館了。葉老又先走一步,而我又遲到了。

接送葉老(二)

     碩士班畢業後停了一年,我又重回成大,繼續與葉老的接送車程。以往一路上常談笑風生,告訴我許多文壇秘辛(誰與誰好、誰勾搭上誰、誰又如何恩仇誰)的葉老沉默了些,也嗜睡了些,有時一路無話,任路樹倒退、雨絲拍窗而逝。葉老真的變老了,他關車門的力道大不如前,過去他總把我的車當賓士,入座後用力關上,碰一聲,鋼鐵的撞擊聲壓過中間那層厚厚橡膠墊的緩衝作用,再大力一點,恐怕就要冒火花了。為了禮貌,也為了愛車,我只好趕在葉老自己動手前,為他開門,迎他上車,再為他關上車門。可是,這樣鏗鏘的鋼骨之音真的再也聽不到了,成為我生命中的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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