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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 都 絮 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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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素芬
一九九三年以《鹽田兒女》獲聯合報長篇小說獎，並改拍為公共電視開台戲劇，其他主要著作有長篇小說《姐妹書》、《燭光盛宴》， 短篇小說集《六分之一劇》、《台北車站》、《海邊》及譯作數本。由於長期擔任媒體文學編輯人，亦編選了《九十四年度小說選》、《台灣文學三十年菁英選：小說三十家》等書。二○一四年最新推出的鹽田兒女系列第三部《星星都在說話》締造了長篇小說的新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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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消雲不散
大年初三下午的一把悶火，燒毀了1958 年開幕的大新百貨，那是我幼年第一個認知的百貨公司，永遠都人潮滿滿，親戚來了，總要帶去遊走一番，即使什麼都不買。
燒毀那天，我們談起對大新百貨的記憶，媽媽最先說的是，在那裡買了幾雙鞋。姐姐說，她每逢過年，必帶親朋好友眾兄弟姐妹擠百貨，往往只看到人頭，頸子以下都看不到。我則說，我的拖鞋夾進手扶梯的階梯裡，為了取出被階梯尖齒緊緊夾住的拖鞋，整部電梯因此停擺。那是六０年代的記憶，大新百貨簡直成為高雄的繁榮與購物地標。
大新百貨的創辦人吳耀庭先生真是位生意頭腦動得極快，能掌握消費潮流的企業家，鹽埕區人口開始外移時，他眼光獨到的在五福路體育館旁另創大統百貨，承接另一波因城巿新興帶來的消費人潮。大新與大統，此消彼長的與高雄的人口擴散謀合，仍然是具地標性的百貨公司。大新主掌六０年代的消費記憶，大統百貨則是七０年代跨八０年代的消費與遊樂集體記憶，頂樓的遊戲場是每位來到此地的孩子們一定要到此一遊才算有滿足感，而九樓的美食樓層，應是美食街的雛形，平價的日常小吃，隨時可坐下來點些東西吃，也常人滿為患。讀國高中時，已參與一些校外活動，不管是體育表演或健行，活動地點就在一路之隔的館育場，活動結束，同學們最開心的事就是可以到大統九樓祭腸胃，有一攤豬血湯，湯底飄香的韭菜，與豬血、大腸混合，整個高中三年，同學們每來必吃，十足簡單的料理就免費附帶了百貨公司人來人往的氣息，還享受清涼的冷氣，在對街偌大的體育場流汗受日曬的辛勞，在此得到慰藉。這樣每次到體育場參加運動會的字海舉牌也不覺辛勞了。
後來百貨公司多了起來，大統不再獨占鰲頭，1995年大統火災，一把火燒熄了我前後世代人對大統習以為常的依賴情感，它不只是一棟百貨公司，它是一個幅射點，以它為中心的商圈有各式的貨物店面，它站立的五福路和中山路口是繁忙的交通點，匯集各路公車路線，體育場和圖書館散步可到，中山路往北到火車站，五福路往西到愛河，巿民在百貨走走逛逛後可順勢在附近半日遊，或者無論坐公車去哪裡，常會經過這棟百貨。火災後，這棟樓停業，對地緣的親切感突然中斷，因為那個熱情的中心點不見了。
一路之隔的體育場也拆了，往後取而代之的是公園、城巿光廊、高雄文學館，新的世代有新的城巿印象，我這代人的年少到青春，不過是到大統、地下街商場走走逛逛，從沒想到有天可以搭船遊愛河，而現在的年輕人不到愛河走逛，恐怕是不夠浪漫的。
大新百貨雖早已停業，但這場火，無疑又勾起高雄風華的昨日。吳氏的百貨王國裡，這兩棟曾引領高雄一地的百貨榮景，卻先後受祝融之災，煙消雲不散，兩棟樓都頂起過高雄的繁榮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