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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07 No.07 高雄‧樂園
高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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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的 南 方  
  作者介紹  
   

◎林達陽

高雄人。高雄中學畢業,輔大法律學士,國立東華大學藝術碩士。 在離海不遠的地方長大,喜歡書店、電影院、室外球場。著迷於旅行、日常巷弄和能夠看得很遠的地方。曾獲三大報文學獎、台北文學獎、香港青年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優秀青年詩人獎等。詩集:《虛構的海》、《誤點的紙飛機》;散文:《慢情書》、《恆溫行李》、《再說一個秘密》、《青春瑣事之樹》。 FB:「林達陽」 Instagram:

「poemlin0511」

 

     野生文明

 

 

  那場群架終究沒有打成。

  整理房間時,翻到從前的舊手機。已經是舊到不可考的型號了,也不記得當時為什麼換掉。可能是約滿不續之類的?我反覆把玩著它,注意到手機的上方,磕了幾個彎彎的、淺淺的印子,接近圓形,但又不完全是。不仔細看,會以為都是淺淺的按鈕,又彷彿一排細小、不規則的腳印。

  我記得那排印子的來歷。那是一個很好的晴天,典型的南方夏日。我們一群男孩子躲在高中的自習室裡唸書。書本啊教材呀模擬試卷整整齊齊擺在桌上,但人人東倒西歪,誰都心猿意馬的。外面的天氣太好了,好得不像是真的,好得彷彿誘惑而且暗示著: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今天度過的一切,就都不能算數似的。

  事實上,整個夏季都是這樣的天氣。金色的、畫面中四處浮動著斑斕躁點的晴天。高中三年的下學期都是如此:該要有事情發生的,但總有更重要的事情攔著我們。有時阻攔我們的,只是憂患之心。隔著透明的窗玻璃,熾熱的青春時光散落一地。但我們坐在圖書館裡,低著頭,讀生物和地科,歷史地理,小心翼翼挖掘著土壤礦藏一般的知識群。

  像這樣的時候,一切聲音都被放大了。跟著課本內容,一字一字前進,我彷彿能聽見野牛群涉渡的聲音。

  就是那樣的晴天。坐在自習室裡,我和隔壁同學的手機同時震動了起來,旋即靜止。但好像耳朵裡還響著嗡嗡的聲音。眼角餘光看見他似乎伸手拿了手機按著。大概是看訊息。但我沒有。簡訊好好的收在我的手機裡,這是我給自己的約定:做完一件「該做的事」,才能自由去做「想做的事」。但為什麼該做和想做的不是同一件事呢?我需要更多時間去釐清。現在我不讀那則簡訊,好像只要我不去讀它,時間就不會過去。

  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我在看書,雖然心思不在書上,不知道胡亂想著什麼。手機震動起來的時候,我正反覆讀著今日進度的最後一頁,彷彿看見縮得小小的野牛群,正翻山越嶺走過我們的長桌,一個接一個蹬著有力的後腳,攀過我轉筆那手的手腕。胡亂散放的紙堆和試卷在夏夜的風裡輕輕翻掀著,嘩啦啦,發出水一波四濺般的聲音。這是季節交替之間,有什麼就要轉變,而我們提前感覺到了。這是野牛群正在涉渡的季節。

  身旁的同學突然譁的站起身來,非常憤怒的樣子。我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就被他一把揪起身來。圖書館裡大家都抬頭看著我倆,我壓低了聲音說幹嘛啊,他說出事了,那個誰傳了簡訊來,在校門口,走啦,過去幫忙。出事了。

  我們跌跌撞撞跑下樓梯。奔到校門口時,人已經散了。不遠處停著警車,閃著燈,但沒鳴警笛。整條夏日午後的長街靜靜的,彷彿已經被消音。我們喘著氣,狼狽看著空無一人的玄關廣場,有點錯愕,很焦急,又有些慶幸。還有更多的情緒,但全攪在一塊一時說不上來。

  人呢?我們各自伸手掏著口袋,想找手機,想打電話問人,問什麼都好。但我的手機卻不在口袋中。回過頭去,看見手機落在不遠處路旁洗石子的矮欄邊。我一下子全醒了,慌忙跑去撿起手機。還能開機,面板也沒壞。我一面撥著電話,一邊把手機翻過來轉過去的檢查。完全看不出異樣,除了手機上方,多了一排小小的圓印。

  大概是剛剛摔在洗石子圍欄上的痕跡。我聽著手機裡的撥號音,嘟嘟嘟,一邊盯著圍欄看。圍欄是學校前陣子整修花圃時新砌上的,本來土堆就接著柏油路邊,下過雨或風大時難免散漫到路中來。新砌起的矮圍欄像是花圃的城牆。我抬起頭看,看見欄內的花開得與世無爭、妥妥當當的,長長的洗石子矮欄,繞著花圃的邊緣前進,幾乎繞著圍了活動中心一圈,不知道會延伸到什麼地方去?

  同學說他們沒事。警察簡直像有預知能力一樣,雙方人還沒烙齊,在球場打球的朋友們離得近先到場,推了幾把,警車就來了。那時我們還在學校深處的圖書館裡和想像世界搏鬥。等我們氣喘吁吁跑到現場時,警車都已經關了警笛,準備要走了。

  那場架還沒來得及打起來,青春期就過去了。很多我們想搞清楚、卻終究沒有的事情,好像也就這樣決定了。書本提前告訴我們世界的樣子,但當我們想伸手去指認時,想去改變、去搏鬥時,萬事萬物都已經有自己的名字和秩序。我們只能翻山越嶺的記下這些事情。

  找出瞎捲在一起的充電線,勉強抽出線頭和插座,接上電源,重新開機。開機的聲音嘩啦啦響了起來,水花四濺,我好像又看見野牛群的身影,春夏之交的草原上,大河淺灘間,帶著渴望緩慢前行──偶然為了某事激動起來,抵著角,胡亂踩踏,跟著身體裡躁動的熱望和力量,那麼奮力的一起──雖然站在相對的立場,但確實是一起的,鼓足全力,用自己的方式,嘗試打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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