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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09 No.01 神明們的新年
神明們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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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的 南 方  
  作者介紹  
   

◎林達陽

高雄人。高雄中學畢業,輔大法律學士,國立東華大學藝術碩士。 在離海不遠的地方長大,喜歡書店、電影院、室外球場。著迷於旅行、日常巷弄和能夠看得很遠的地方。曾獲三大報文學獎、台北文學獎、香港青年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優秀青年詩人獎等。詩集:《虛構的海》、《誤點的紙飛機》;散文:《慢情書》、《恆溫行李》、《再說一個秘密》、《青春瑣事之樹》。 FB:「林達陽」 Instagram:

「poemlin0511」

 

     隱密小傷

 

 

  城市下雪了。

  前些日子的氣象預報還無人相信,冬日過去大半,若非真正遇見,很難想像這樣的事情。就像是青春期尾聲、莫名分手的友情或愛戀那樣吧,「怎麼可能呢?」但就發生了。看著雪景,心裡沉甸甸又空盪盪的,分不出輕和重的界線。較遠處,城市邊緣的樓房變得非常模糊,人車也是,時間也是。春天不是就要來了嗎?

  要去郵局寄一封重要的信,已經遲了,再拖不得。只好冒著細雪走路出門。前往假日郵局的路上,一定會經過那女孩以前的家。那是一條我許久沒走的路了,得繞過城郊丘陵地的幾個公園,穿過林道,廢棄的地方文物館,以及嫻靜的老住宅區。林子間,一區區的樓房各自為政的立著,留存著不同時空文化陶冶所留下的風格,蓋得最早的一批靠近河邊,路樹建物,多有修繕的痕跡。我很少來這裡,每次趕時間經過,總覺得目眩神迷。整個地區,像是一份開啟了追蹤修訂功能的巨大文件。

  多走幾次,總會越來越熟悉吧?我手揣在口袋中,憑著印象,迎風在自己吐出的白煙中趕路,有一種空氣稀薄的錯覺。實在太冷了。雪時下時停,後繼無力,然而四周已經是一片白皚皚的世界。除了美,和刺眼,更多的是不真實的感知,以及無邊際的寂靜。或許是少見的低溫降低了人們出門的興致,或許是積雪意外起了吸音的效果,又或者只是那樣的色調和情境,給了我安靜的感覺。平日混合在一起、街上人車紛雜的聲響好像都被調低了,並個別分離開來,我能敏感地聽見所有細節,一一分辨,進而試圖去揣測、追究聲音的來源。

  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注意到樹上啄木鳥辛勤啄木的聲音。那是一連串縝密細緻、有節奏但不一定非常規律工整的敲擊聲,不注意的話,說不定要以為是路邊屋子裡釘製或修繕木器家具的聲響。我慢下腳步,抬頭張望,在距離路不遠的一棵大樹上,看見了頭頸醒目的啄木鳥。

  啄木鳥正非常專心的啄著樹幹。陽光穿過葉隙落下,照著他,彷彿他是整個林子裡唯一的能動之物,尾羽撐著樹身,負載著使命那樣不斷啄著,偶爾停下來,偏著頭端詳漸漸凹陷的……樹洞,那算是一個樹洞嗎?不知道藏著、容納著什麼的小小樹洞。啄木鳥的敲擊聲迴盪在小小的林子裡──這是比較誇張的講法,但那啄木的聲音,確實在眾多細瑣聲響中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大多時候,我覺得那是這片風景裡唯一的變數,其餘皆是靜止的,只有少數時刻,敲擊像是輕輕的地震,可能在某個關鍵的時間或位置上連帶動搖了什麼,細細的積雪會伴著陽光,糖霜一樣從樹梢灑落下來。

  我想我是有點著迷了。關於啄木鳥的形象,關於背後的聯想。那樣暗暗期許著、甚至戀慕著要完成什麼的日常意志,短短的尖尖的喙,小小的吻,輕輕的敲,像是一意要把聲音和能量,都植入樹身裡去……

  樹聽見了嗎?樹能感覺那每一次輕輕的、隱密的震盪嗎?

  雪又下了起來,細細的密密的不太真實的雪,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我往林子裡走去,放輕腳步,直到不能再靠近的距離,仰頭望著樹上的啄木鳥。雪還在下,樹洞在樹幹上慢慢成形。像是一個勞碌的礦工敲打著古老的岩脈那樣,探索未來的同時,往日正不可避免的毀壞著。樹受傷了嗎?那樣的傷口,會是通往痊癒的密徑嗎?樹覺得疼痛嗎?樹也覺得自己受傷了嗎?啄木鳥又怎麼會知道,在樹的身體裡,住著時時刻刻傷害著樹的害蟲呢?

  啄木鳥埋頭繼續工作,像是在想像、進而實現一個理想的樹洞那樣努力的工作,以尖銳且不斷損毀消耗的、害羞而閉鎖的方式。那種非常少年的方式。啄木鳥有自己的家嗎?「想離開家的,都是最渴望家的人。」想起多年以前和女孩經過這裡時,聊到離家去北部念書的渴望,她曾經若有所思的說過這樣的話。但前言後語都不記得了,只剩下這樣孤單的句子。現在女孩的家在哪裡呢?我看著啄木鳥,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白煙瞬間充滿在我和他之間。啄木鳥突然停下動作,像是被什麼東西打擾了,或是吸引了那樣,伸直了身體,轉過頭,望向路的前方。

  這裡是樹林的邊緣了。再過去一些,就是從前那女孩所住的家。

  我曾熱愛過某些人與事。啄木鳥那樣的愛過。多年以後下著意外、奇幻之雪的上午,一片多年不曾造訪的、城郊的陌生樹林中,突然、偶然想起這些──可能關於女孩,或可能關於愛的這些與那些。

  很多年沒有見到那個女孩。那時我們想像過愛,那些愛,完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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