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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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郅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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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二年生於新竹，移居高雄。著有《我家是聯合國》、《我的肚腹裡有一片海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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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斷續續於高雄讀書工作多年，倘若問我這座城市裡記憶最深之處，新民路必是其一。第一次走進新民路是二〇一二年，那年因工作認識從越南遠嫁高雄的貞姐，我提到想學越南語，她二話不說自願教我，要我每週二到她新民路的家。
她將地址以訊息傳給我，我憑藉導航系統搜尋位置，從苓雅區走往三民區，時而大路時而轉入街巷，摩托車走走停停。不清楚遠近，到時離相約時間還有半小時。我在巷弄前一間阿玟越南河粉點越式法國麵包，隨意找位子啃了起來。稍學會幾個單字，再來時默默指認新詞，Việt Nam是越南，Phở是河粉，中間的Quỳnh是什麼意思呢？這個疑問放在心底兩、三年，前幾日才鼓起勇氣請教老闆娘，她笑答Quỳnh是她的本名「瓊」。為什麼與中文店名阿玟河粉不同？我沒有追問。她來台二十年，為服務同鄉姐妹，並方便照顧孩子而開的餐館已營業十四年。我的隔壁桌即是四位越南姐妹圍坐聊天，兩點餘來了一位老婦人，以略帶閩南腔國語說：「還好妳還開著。」天氣微寒，店內溫暖，眼前一大碗熱呼呼河粉冒著白煙。
距阿玟河粉未及一百公尺，是連姐經營的早餐店「食号工坊」。我是在貞姐家遇見恰好來串門子的連姐，連姐來自越南南部胡志明市，貞姐來自中部芽莊，兩人來台時間相仿，約是十四年，孩子同齡。聽說連姐的蛋餅皮是自製的，口感獨特，我趁著假日造訪。早餐店員工維持四、五人，半數越南人，半數台灣人。空閒時，她們以各種各樣姿態站立於店裡吧台裡外，夾雜越語中文，聊日常之事。
新民路，從陌生至逐漸熟悉，常迷路的我終於不需導航即能抵達。原以為高雄只是暫居之地，從沒生根打算。兩年匆匆，我在高雄結婚生子，搬離租屋與公婆同住。孩子初生，我暫停工作與越南語課，與他一起適應陌生世界。等到逐漸熟悉所在方位，才發現公婆家離新民路不遠。不知是否為抓住那一點熟悉感？閒暇早晨便走往連姐的早餐店。早來時會遇見鄰近學校的學生們，趕外帶的，圍坐大聲聊天彷彿遲到也無所謂的，如一幅青春速寫，有年輕的著急與無所畏懼。若近午來，孩子們散去，時見幾位年約六十左右建築工，避開日頭來此用餐。一杯透明玻璃杯裝盛的越南咖啡，一盤結合越南河粉濕軟彈牙的蛋餅，皆為常客所愛。忙碌的連姐一得空會來抱抱我的孩子，偶而聊上幾句。
年初搬至新居，離新民路有段距離。再回去若非找貞姐敘舊，便是往連姐的早餐店去。坐在老位置，眼前是分向兩端的新民路，這條路上，這座城市裡，我們都曾是初來者，有人留下，有人離開，惟記著阡陌往來相遇緣分。